作者简介:刘高明(1956.7.11),陕西省户县人,原户县图书馆馆长,文博馆员,在地方文史研究方面颇见专长,曾发表《仍可窥探迷踪的户县大良村“伐马角”祈雨原始崇拜文化遗存》《西安及其以西地区原生态〈西游记
作者简介: 刘高明(1956.7.11),陕西省户县人,原户县图书馆馆长,文博馆员, 在地方文史研究方面颇见专长,曾发表《仍可窥探迷踪的户县大良村“伐马角”祈雨原始崇拜文化遗存》《西安及其以西地区原生态〈西游记〉民间传说遗存情况调查研究》等多篇文章。
编者按语:《西游记》是中国古典四大奇书之一,是目前中国发行传播世界最多的文学作品,我们认为,神话小说是社会生活的反映,缺失社会的活动过程就无从说起。中国文化交流网只所以要向读者推荐这篇美文,是近年来在关中地区发现了大量有关《西游记》的生活原型和地理地名。

唐悟空禅师宝塔石鼓
我们从这些真实的故事中能看到和《西游记》相类似的故事情节,为了帮助读者了解作品的创作过程,了解《西游记》中作者要告诉读者的那些藏语,就首先要读者通过对于历史文献的了解,自己能够做出一个比较正确的判断。也助于还历史一个公道。
丘处机在历史上确有其人,道号长春真人。丘处机是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人物,当时,蒙古铁骑在成吉思汗的率领下打遍天下无对手,灭国无数,建立了一个世界历史上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然而,蒙古骑兵每攻占一个城市、一个国家,轻者大肆劫掠,重者屠城,满城人口尽数屠杀??墒呛罄吹背杉己沟淖铀锩鹚沃比瓷儆型莱?,也使得中国多少年来的文化、建筑等等诸多方面没有遭到毁灭性打击,这中间丘处机所起的作用是不可估量的。成吉思汗西征印度之时,丘处机受成吉思汗邀请曾前去会见,成吉思汗深感丘处机知识渊博,以长者之礼待之,丘处机于是以中原文化引导成吉思汗,才使成吉思汗放弃了攻进中原后大肆屠城掠夺的打算,并且让其子女学习中原文化,以礼御兵。丘处机以悲天悯人的救世热枕,不计自己七十三岁高龄,万里赴诏。他之所以这样选择,正是因为北方杀戮太过的原故,希冀此行可力劝成吉思汗戒杀。丘处机与成吉思汗正式“论道”有三次(内容详见《玄风庆会录》、《长春真人西游记》及《元史·邱处机传》)。丘处机力劝太祖“清心寡欲”、“敬天爱民”、“好生止杀”。不但劝其收敢远兵之祸,即回师中原,亦必以仁心始能平天下。这些思想,我们都可以在《西游记》中看到。也正是有了这样的千里之行,才有人能写出《西游记》这么多的故事。
和平,是世界历史进程中永恒的主题,《西游记》之所以为世界各国人民喜爱,这与作者所创作的主题也是分不开的。 (刘宏涛)
内容提要:近多年潜心《西游记》原生态故事的搜寻整理,与终南山下的地理人文结下了不解之缘。终南山脚下有一条古道——神仙路, 横贯长安、户县、周至、眉县、太白、凤县诸县县境,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在“神仙路”上俯拾皆是。那么,是谁将这些故事整合串联为一部巨著并演义得如此脍炙人口流传至今呢?应该是丘处机,丘处机在金元时期与终南山的“仙缘”,实际才是《西游记》产生的“神坛”。从《西游记》“古本”“俗本”的原始功能去理清事物就中事理:“古本”原为丹书,出自丘处机之手;“俗本”为小说,是 吳承恩、李春芳加工润色之作。上个世纪初鲁迅、胡适两位先生将“作者”的桂冠戴在吴承恩头上,一戴数十年,今天回过头来再看,颇失公允。这里就此谈些看法,就教于方家。
主题词: 《西游记》 成书 丘处机 吴承恩 李春芳
《西游记》作为中国古典四大奇书之一, 其原生态民间故事黑风魔怪、牛魔王、铁扇公主、通天河老鳖、琵琶精、九头虫、小白龙、白骨精、飞天蜈蚣、白毛鼠精、荆棘树怪、狮山象岭、稀柿沟及太上老君、玉帝、王母娘娘、观音菩萨、太白金星、二郎神、赤脚大仙、崔府君、鸡峰娘娘(比蓝婆婆)、刘全、殷开山、李翠莲等民间原生态故事,在陕西关中及甘肃东部一带如此丰富,俯拾皆是。哪么,是谁将这些故事整合串联为一部巨著并演义得如此脍炙人口流传至今呢?从历史资料和当代学人的深入研究看,主要集中在三位历史人物身上, 即元代道士丘处机、明嘉靖二十三年江苏淮安岁贡生吴承恩、明嘉靖二十六年状元有“青词宰相”之称的江苏兴化人李春芳。他们和《西游记》的渊源, 说来也因缘颇深。
(一)丘处机
丘处机(1148—1227), 字通密,号长春子。元大定丁亥(1167)春于山东半岛崑嵛山烟霞洞归化道教全真派祖师王重阳门下,得诗曰: “细密金鳞戏碧流,能寻香饵会吞钩。被予缓缓收纶线,拽入蓬莱永自由。”后随王重阳、马丹阳、谭处端、刘处玄西往关中,途中王重阳逝世于开封“王氏逆旅”,又与马、谭、刘负柩西进,全厝先师遗蜕于陕西户县刘蒋村故庵之侧。守丧之后,先在秦渡镇与三位师兄“斗”志, 后“入磻溪穴居,日乞一食,行则一蓑……昼夜不寐者六年。既而隐陇州龙门山七年,如在磻溪时。”丘处机修道,秉持的是钟离权、吕洞宾一脉的内丹功法,在崑嵛山时,借其师王重阳给马丹阳传法之机,即窥听参学“谷神不死调息之法”,后得真传,不光熟悉《金关玉锁诀》[1]25—798中的“黄芽穿膝之法”、“射九重铁鼓之法”、“太子游四门之法”、“金鞭指轮之法”、“斩猿跨火之法”、“玉女摸身之法”、“钟离背剑之法”、“吕翁钓鱼之法”、“陈希夷大睡之法”等功法,而且发挥古人之幽微,在《大丹直指》[2]4—391中向后世进一步传授自己的心得:“五行颠倒周天火候诀义”、“三田返复肘后飞金精诀义”、“三田返复金液还丹诀义”、“五气朝元太阳炼形诀义”、“水火交合三田既济诀义”、“内观起火炼形合道诀义”、“弃壳升仙超凡入圣诀义” 等练功秘法。在《金关玉锁诀·天地交泰之法》中,王重阳细述了行气过“十二重楼”,入“九宫”,到“十国”,超“四海” 等景象。其景象如下:
夫修行者,外有条大道,教内有条正路,无人知处。大众前行三里,见三条大涧,亦无底,怎生过去?诀曰: 三条大涧者是三教三乘,起三尸,定三宝,超三界。向前又行三里,见六条深沟,不能前进,是何门?诀曰: 是六度万行,六根清静; 斩六贼,戒六欲,树六梯。向前又行三里,见三产坊,是宝净坊,七林尸多,便是临作用。行三里,又见一座园,名为含果园; 一翁看定园门,有缘者空手得过。向前园又行三里,见一根大树,上系金牛; 河边上有座台,男子黄金台,女子凤凰台,神仙钓鱼台,安乐千花台,若无常望乡台; 河口有三个女子,渡口便是魔女,众满舟船。过此河又行三里,见一座大山,名是须弥山; 山东坡有一只青羊,是老君之气; 西坡见一只白羊,是夫子之气; 正南见一只黄羊,是大觉金仙之气; 三个羊儿引接大众入山,名三阳聚鼎山; 山中有一座城,名为北城; 有四门,门上有牌,牌上有字: 东是开光门,西是长生门,南是金光门,北是大沦门,此是眼、耳、鼻、口。入得四门见四洞府: 天乐洞、白云洞、竹国洞、长生洞。入得四洞,见四寺: 无净寺、玄空寺、竹林寺、□□寺。四寺有四果安禅罗汉: 阿那含、斯陀含、须陀洹、阿罗汉,为四寺主,此是四果仙人也。向前又见五观: 第一功名观,第二医药观,第三安阳观,第四真如观,第五兜率观。观中有五宫: 双女宫是眼,大龙宫是口,上白宫是鼻,水晶宫是耳,天秤宫是心。内坐大楼阁,上下十二呼吸,名曰十二重楼也。有中宫楼、月宫楼、天仙楼、取宝楼、圣井楼、法气楼、妙音楼、识道楼、禅顶楼、景阳楼、钟鼓楼、二圣楼。每年十二月一日十二时,人身中有十二月楼。楼者,按十二经、十二干支。四面又见九宫,是人有九窍也。夫九宫者,东有风雷宫、双林宫,南有紫微宫、牟尼宫,西有圣母宫、惠罗宫,北有梵宫、水晶宫,中央号安宫。此名为九宫,犹地列九州也。又微府元,共计十州也,是十国: 焦祖国、牟尼国、开花国、鹿严国、金色国、琉璃国、舍卫国、南禅国、天竺国、重阳国。十国者,便是十地; 每一地中一座泰山。身是甚物?是治种,大病皆伤人命。身是四大海: 津为东海,血为南海,髓为西海,气为北海。更有九洲,小肠是也。更有五湖: 身是洞庭湖,精是玉湖,甘露是醍醐,心为玄湖,小肠为江湖。日、月、星辰三消,血、气、精衰也; 三消是山崩、海竭、地裂。一日十二时辰中,得坐莫越; 其人功成果满,男子炼形如童男,女子炼形如童女。《经》云: 形神俱妙,与道合真; 此是抽胎换骨之法。
这里,行气要逾越无底的“三条大涧”、“六条深沟”; 再过“三产坊”,入“含果园”,进“定园门”,在大树上解“金牛”; 尔后在河边上“男子黄金”、“女子凤凰”、“神仙钓鱼”、“安乐千花”、“无常望乡”五台; 在渡口化“三魔女”; 过河登“须弥山”,吸“青羊”“白羊”“黄羊”真气; 再从“开光”“长生”“金光”“大沦”四门入“北城”,进“天乐”“白云”“竹国”“长生”四洞,入“无净”“玄空”“竹林”“□□”四寺,参阿那含、斯陀含、须陀洹、阿罗汉四寺主; 向前再过“功名”“医药”“安阳”“真如”“兜率”五观,入“双女”“大龙”“上白”“水晶”“天秤”五宫,登“中宫”“月宫”“天仙”“取宝”“圣井”“法气”“妙音”“识道”“禅顶”“景阳”“钟鼓”“二圣”十二重楼; 重楼四面还有“风雷”“双林”“紫微”“牟尼”“圣母”“惠罗”“梵宫”“水晶”“安宫”九宫,宫宫还得参修; 山外另有“焦祖”“牟尼”“开花”“鹿严”“金色”“琉璃”“舍卫”“南禅”“天竺”“重阳”十国,国国亦需“讨伐”。尔后才能“形神俱妙,与道合真”。这个修炼的阶梯,实际就如“唐僧取经”,节节有魔,山山受阻; 丘处机的一部《西游记》丹书,实际就是借“唐僧师徒取经”,衍绎了他所得王重阳所传的这么一套内丹功法。当然,丘处机在此基础上又有发挥。
在丘处机的《大丹直指》里边,他不认为行气的过程中仅仅是在渡口遇到了三个“魔女”,他体会是节节都有“十魔君”在拦路设卡。这“十魔君”为:
或而满耳笙簧,触目花芳,舌有甘味,鼻闻异香,情思舒畅,意气洋洋。如见,不得认,是六欲魔。一也。
或而和风荡漾,暖日舒长,迅雷大雨,霹雳电光,笙歌嘹亮,哭泣悲伤。如见,不得认,是七情魔。二也。
或而琼楼玉阁,蕙帐兰房,珠帘翠幕,峻宇雕墙,珠珍遍地,金玉满堂。如见,不得认,是为富魔。三也。
或而出将入相,威震八方,车服显赫,使节旌幢,满门青紫,靴笏盈床。如见,不得认,是为贵魔。四也。
或而儿女疾病,父母丧亡,兄弟离散,妻子分张,骨肉患难,眷族灾殃。如见,不得认,是恩爱魔。五也。
或而失身火镬,堕落高岭,临刑命丧,遇毒身亡,凶恶难避,猛兽逼伤。如见,不得认,是灾难魔。六也。
或而云屯士马,兵刃如霜,戈矛间举,弓弩齐张,争来残害,骁捷难当。如见,不得认,是刀兵魔。七也。
或而三清玉皇,十地当阳,四圣九曜,五帝三皇,威仪队仗,往复翱翔。如见,不得认,是圣贤魔。八也。
或而仙娥玉女,罗列成行,笙歌鼎沸,对舞霓赏,双双红袖,争献金觞。如见,不得认,是伎乐魔。九也。
或而几多殊丽,艳质浓妆,兰台夜饮,玉体轻赏,偎人娇颤,争要成双。如见,不得认,是女色魔。十也。
这里,成“圣”成“贤”的欲望都是修炼的大忌,也难怪丘处机在《西游记》里要捉弄玉皇龙王及各路神仙。在这里,丘处机认为,人只要秉弃一切杂念,炼功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返老还童”“长生不死”;甚至可以“飞升”“与天齐年”; 以至如《西游记》中唐僧在灵鹫山前渡河,从无底船上“弃壳升仙”。
关于“返老还童”“长生不死”,他在《大丹直指·五行颠倒龙虎交媾火候图(解)》中讲,炼功到“始觉咽干,似觉心冲; 次觉无味,如哑子吃饧,其味难说。是气交合,而曰交媾。每一日行一交,得一物,状如黍米,还于黄庭之中,自可益寿延年。若用火候炼之,三百日数足,自然凝结,形若弹丸,色同朱橘,号曰内丹,如龙有珠。龙之有珠,可心升举; 人有内丹,自然长生不死矣。”
关于“飞升”“与天齐年”,他在《大丹直指·五气朝元太阳炼形图(解)》中讲,“本法用冬至阳生,四时皆可行。升腰正坐不动,闭目忘思,默动心火,母气自然随气满四肢; 不觉己身鼻息绵绵若存。”若继续“升腰不动,丹中五气纷纭内起; 正坐不偏,丹中五气纷纭四出: 肾之真气炼骨,身轻如毛,可以乘风御雾。肝之真气炼筋,实如玉,可以走趁奔马。心之真气炼血,白如膏,可以永耐寒暑。肺之真气炼肌肤,莹如雪,可以换骨异形。脾之真气炼肉,硬如石,可以化气如金。始自丹成,五气朝真气,聚而不散。次用前法而搬运,内传五脏,升遍四肢,五气炼形,凝而不衰,号曰形神俱妙,与天齐年。”并在《大丹直指·五气朝元太阳炼形诀义》中补充:“金液还丹变为金,其中纯阳气生,是为气中有气,已是陆地神仙,可与天地同其寿算。古今上真,再举丹中纯阳之气,升入四肢,号曰太阳炼形化气,自然形神俱妙。随五气而换骨易容,自耐寒暑。昔日衰朽之姿,炼之端正; 昔日枯槁之形,炼之红润,何止返老还童,而又身轻骨健,乘风而举,跨雾而行,号曰南宫飞仙、尘中羽客。虽未弃壳升仙,而已升腾自在,当为地仙之上品,神仙之下流。”
关于“弃壳升仙”,他在《大丹直指·内观起火炼形合道诀义》中讲:“大抵清虚之士,久乐寂淡,乍见繁华,往往认为真境; 因循不出凡躯,是为困在昏衢,止为陆地神仙,不能超凡入圣者。学人目前见在,不认外境,可以进道,渐得成功。学人内观,不以丹中纯阳之气炼五脏,五气真神现五色,十中笙簧并奏,队仗齐升。当时阴鬼、外魔、假心形像相杂而入天宫,速速升身起火,火中山军自散,哭声四向而去; 歌乐转盛,幽幽高山; 须臾,火过清凉,静中山川秀丽,内观天地有朗,是为壶中真境; 不可便认无事,少间十魔续来。当此之时,如梦非梦,似醉非醉,五神真灵已入天宫,中区四大主心平正,恍惚之中,不可认贼为子,以邪为正。不止,因而不出凡躯,又而流入邪中; 或而风魔,或而狂邪,及成神,气虚神慧之不足。呜呼可悲!故魔境详言于此。升身起火,不厌数多; 常常内观,不拘昼夜。以至火起,天地之间,并无一物。上观惟天,下观惟地,四观都无。静中时闻乐声,忽有异香,当时有验,不比已前; 肢体常似升龙,是神仙弃壳之时也。围坐前有红光,状同莲花,遍身有真气,色若金光。五行真气合而为精气神,三才异宝合而为自然道也。收神再入黄庭,永却长生不死。所到处阳神来现,乘风履云,往复尘中,更无饥渴寒暑; 若以升神复入天宫,调神出壳,是曰真人。弃壳山中,百日山中生玉; 弃壳水中,百日水中生玉; 弃壳了当,真身出外,是曰神仙。当返三岛,不在风尘之内。”并在《大丹直指·弃壳升仙超凡入圣诀图(解)》中讲:“此一法号曰炼形合道弃壳升仙……海蟾子以鹤冲天门,静中以真性如鹤,冲天门出外,自然身外有身。西山十二真人王祖师曰: 以花树出,静中以花树回望,不失本性。既出,自然身外分形?;频垡曰鹆觯仓谢鹆嫌?,自然身外有身,号曰清净法身。钟、吕二真人皆用红楼出,静中以上三级红楼,层层上毕,便跳,自然弃壳。”
这里,丘处机的神仙修炼观念,实与《西游记》别无二致。
《西游记》以“长春丘真人作”冠名,可见资料呈现于清初。1983年7月由朱一玄、刘毓忱所编的《〈西游记〉资料汇编》中有详尽资料。大约顺治年间,有“西陵残梦道人汪澹漪笺评”的《镌像古本西游证道书》问世,封面即以“长春丘真人作”冠名。且在第一百回“笺评”中言:“吾不知丘祖当日何所触而发此想,何所会而成此书,传之后世,永为学者证道之标准,即世尊所云: 修真之径,正善之门,无以逾此。如是文字功得,夫岂可殚究乎?观止矣。五圣取经者事毕,丘祖作书者之事毕,而道人阅者之事亦毕矣。但未知末学管窥,能与旨不刺谬否?丘祖有灵,其尚呼我于烟霞寤之间”。“笺评”中未阐释为什么以“长春丘真人作”冠名,但文中的“吾不知丘祖当日何所触而发此想,何所会而成此书,传之后世”,是对丘处机作《西游记》的直接肯定。另外,“笺评”中关于唐僧家世一回还言: “童时见俗本竟刪此回,杳不知唐僧家世履历,浑疑与花果山顶石卵相同。而九十九回历难簿上劈头却又载‘遭贬’‘出胎’‘抛江’‘报冤’四难,令阅者茫然不解其故,殊恨作者之疏谬。后得大略堂《释厄传》古本读之,备载陈光蕊赴官遇难始末,然后畅然无憾。俗子不通文义,辄将前人所作任意割裂,全不顾凫胫崔颈之讥。如此类者,不一而足,可胜叹哉!”该段文字主评的虽然是“唐僧出世”一回,但文中却含有另外几个信息,(一)《西游记》历史上存在“古本”“俗本”。“古本”中“备载陈光蕊赴官遇难始末”,“俗本”竟删去此回。(二)“古本”为大略堂出,名《释厄传》。(三)“笺评”对“俗本”不满,言“俗子不通文义,辄将前人所作任意割裂”。这个“割裂”,在第九十八回“笺评”中借执友笑苍子之口说:“笑苍子于是书固童而习之者,因爱读而叹曰: 古本之较俗本有三善焉,俗本遗却唐僧出世四难,一也; 有意续凫就鹤,半用俚词填凑,二也; 篇中多金陵方言,三也。而古本应有者有,应无者无,令人一览了然。”虽然只谈了三点,让人对“古本”“俗本”的真实存在,却已了然。这里这个“笑苍子”,于是书是“固童而习之者”,说明“古本”传世已经有相当年月了,他从小就“习之”。汪澹漪“笺评”中的“后得大略堂《释厄传》古本读之”一说,表明其比笑苍子读到“古本”的时间晚,甚至就是从笑苍子手中得到了“古本”。此时再“出大略堂《西游》古本”,以《镌像古本西游证道书》为名,是对“古本”的还原,也是对“俗本”的抗义。重要的是书的封面作者位置以“长春丘真人作”冠之,显然也是从“大略堂《释厄传》古本”贯穿下来。这里澹漪子、笑苍子再胆大,也不敢妄加。问题是今人已经见不着“大略堂《释厄传》古本”了,沒有一手证据罢了。这里要继续说的是,笑苍子从小就《释厄传》的功能是“习”,即练习。而不是澹漪子在后来得到后的“读”,从此可以推测笑苍子从小是将《西游记》古本作为一部炼功丹书来对待的,这也就是“古本”与“俗本”用途上的根本差异。“古本”是丹书,多不示人,不为人们多知。
澹漪子,姓汪,名象旭,西陵人,约顺治年间活跃于世,与笑苍子(钟山黄太鸿)依托“大略堂《释厄传》古本”出《镌像古本西游证道书》后,清康熙年丙子(1696)亦有《西游真诠》问世,认为作者仍然是丘处机??滴醭械暮擦衷菏探病ⅰ睹魇贰返淖拚咧挥榷痹谄洹缎颉分醒裕?ldquo;夫《西游》取经,如来教之也,而世传丘长春之作。《元史·丘处机传》称为神仙宗伯,何慕乎《西游》?岂空空、玄元有殊途同归者耶?然长春微意,引而不发。今悟一子陈君起而诠解之,于是钩《参同》之机,抉《悟真》之奥。收六通于三宝,运十度于五行,将见修多罗中有炉鼎焉,优昙钵中有梨枣焉,阿闭黎中有婴儿姹女焉。”尤侗的这些言语是出于《性命圭旨》,在言《西游记》钩《参同》,抉《悟真》的同时,其文中的“世传丘长春之作”,“长春微意,引而不发”,还是对丘处机作《西游记》的肯定。
清乾隆戊辰(1748)有《新说西游记》刊行,山西人张书坤有批、评,言:“今《西游记》是把《大学》诚意正心、克己明德之要,竭力备细,写了一尽……借取经一事,以寓其意耳。”又说:“长春原念人心不古,身处方外,不能有补,故以此传奇,实寓《春秋》大义。诛其微隐,引以大道。”还说:“或问《西游记》果为何书?曰:实是一部奇文,一部妙文,其中无题不作,无法不备,乃即长春之一部窗稿,并无别故。”张书坤是从儒学的角度评判《西游记》的,文中的“长春原念人心不古”、“长春之一部窗稿”,仍是肯定丘处机为《西游记》作者。
清嘉庆二十四年(1819),湖南常德府护国庵出《西游原旨》,兰州金台观道人刘一明(素朴散人)批、评中说:“《西游》之书,乃历圣口口相传、心心相印之大道,古人不敢言之,丘祖言之; 古人不敢道者,丘祖道之。大露天机,所关最重。是书在处,有天神护守。读者须当净手焚香,诚敬开读。如觉闷倦,即合卷高供,不得亵慢。”肯定了丘处机作《西游记》,也肯定《西游记》是一部丹书。
当然,认定《西游记》为丘处机所作,重要的还是有历史传记和金石资料可证。前文已讲,丘处机初来关中,先为其师王重阳守丧,之后又在秦渡镇与三位师兄“斗”志, 再后入磻溪六年,“炼心磨性”; 实际《西游记》丹书,应该就是这个时候由丘处机写成的。丘处机死后,其门人弟子卢志清于蒙古贵由汗三年(1248), 即南宋淳祐八年,在磻溪丘处机的“炼心磨性”地刊刻了一通《重修长春观记》碑石,即确认了其事。碑文载:“常人入道,便废斯文,专事修养; 长春则不然,访古则纪之吟咏,登程则寓之述怀; 咳唾珠玑,语句超俗,曰《磻溪集》、曰《鸣道集》、曰《西游记》,历在可观。昔侯道华入道,手不释卷。或问曰:‘要此何为?’答曰:‘天上无懵愚仙人,而长春好事述作以拟之’”。该碑立于公元1248年,当时元王朝还没有使用“大元”纪年,可见其早;“曰《西游记》”一句,是对《西游记》是出于丘处机之手的较早记述,离丘处机逝世只有21年; 写丘处机入道不废斯文,“访古则纪之吟咏,登程则寓之述怀; 咳唾珠玑,语句超俗”, 实际说的是丘处机搜集整理《西游记》故事的过程;“历在可观”,表明当时该书可以见到;“昔侯道华入道,手不释卷”, 表明的是《西游记》的魅力; 文中的“长春好事述作”, 说的是丘处机的情怀,实际还是对丘处机整理加工《西游记》的再肯定。该碑现在尚在,《丘处机与龙门洞》(陕西人民出版社,1999年2月)一书有录文,同仁可以查阅。历史传记把《西游记》的作者桂冠戴在丘处机头上的,是《道藏·金莲正宗记》卷三中的“长春丘真人”传。该传就丘处机的著作讲:“所有歌、诗、杂说、书简、论议、直言语录, 曰:《磻溪集》《鸣道集》《西游记》, 近数千首, 见行于世”。这里的《西游记》位处丘处机名下朗然在目,出自《道藏·金莲正宗记》, 也是权威版本。该传为林间羽客樗栎道人秦志安作于蒙古太宗十三年(1241),离丘处机逝世只有14年,时间上也相对更早。
这里,《西游记》中的“西游”二字,本指丘处机在秦渡镇志道观与马丹阳、谭处端、刘处玄三位道友相别后,向西往磻溪一带游历的“西游”, 这在他的七言律诗《磻溪》一诗中也已体现出来。诗中“故人别后信天缘,浪迹西游住虢川。宛转风尘过万里,盘桓岩谷洎三年”,说得就是此?!段饔渭恰分械?ldquo;记”字,本意应该指的是他的“西游”记录, 即他所记录的“唐僧取经故事”, 是“游记”。从小说《西游记》的内容看,其实际是一部“西行取经记”,或着称为《释厄传》, 不是“游记”, 如果把《西游记》理解为“唐僧”西游,实际也错了,文体也牛头不对马嘴。从丘处机的留世诗篇中,也能看出来丘处机当年的访古考察是很扎实的,他在《水龙吟·警世》一词中讲:“历遍长安古道,问郊墟百年遗老。唐朝汉市,秦宫周苑,明明见告。故址留连,故人消散,莫通音耗。”从这里看他当年搜集整理加工《西游记》故事, 也确实是下了功夫。《西游记》故事中有“九九八十一难”,这个“难”,所指为“磨难”; 在故事中,用“魔”带替了“磨”,用“魔”来“磨”人性,体现的是他“炼心磨性”的一贯修道思想。丘处机在这个“磨”字上,实际是下足了功夫,离磻溪不远有磨性山,全真教的教里教外,均认为是丘处机当年“炼心磨性”的地方?!肚鸫肓哦础芬皇榈?8页载: 磨性山“道观中今存球形磨性石数个,大者直径一尺多,小者直径亦约五、六寸。相传丘祖当年在此滚石以磨性,这几个磨性石即其故物。他每日早晨由山上把石头滚下,再扛、背至山上,反复数次,长期坚持以磨心炼性。此山后来被人们称为磨性山,亦是由于丘处机在此修炼而得名。”《宝鸡县民间故事集成》(内部发行,1987.8)第99页载:“传说邱长春磨性异常奇特,每日早起,他身着道袍,脚踏木靴,拎着一斗豌豆,一步一步爬到山顶的三庭殿,将豌豆从山上倒下去,然后,他面朝三庭殿门,背向太白山,整装舒袖,稽首作揖,口中念念有词。礼拜一毕,手提空斗,欣然下山,一步一步在杂草蓬、小树丛、枣刺窝、石子堆里,拣拾抛撒的豌豆。直到夕阳西下,才将豌豆粒如数拣回斗里。他天天如此,风雨无阻。”这个“磨”字,既是丘处机的“修真”特色,也贯穿《西游记》的“八十一难”始终,两者浑然一体,这也是肯定《西游记》是丘处机所作的内在原因。
(二)吴承恩
否认《西游记》为丘处机所作,为吳承恩作品,始于民国,源于两位文化巨匠。一是鲁迅。魯迅先生在《中国小说的历史变迁》中讲:“《西游记》,世人多以为是元朝的道士邱长春做的,其实不然。邱长春自己另有《西游记》三卷,是纪行,今尚存《道藏》中。惟因书名一样,人们遂误以为是一种。加以清初刻《西游记》小说者,又取虞集所作的《长春真人西游记序》冠其首,人更信这《西游记》是邱长春所做的了——实则做这《西游记》者,乃江苏山阳人吳承恩。”鲁迅先生在《小说旧闻钞》中继续讲理由:“天启《淮安府志》十九《艺文志》一《淮贤文目》载:‘吳承恩,《射阳集》四册□卷; 《春秋列传序》; 《西游记》。’”并说:“康熙《淮安府志》卷十一《文苑传》及卷十二《艺文志》所载吳承恩事迹及著作与天启《志》同。”理由完了之后,还讲了一个历史故事,说:“《西游记》中多明代官制,故非邱长春作。纪昀已于《如是我闻》卷三假客问乩仙语以发之矣。其说云:吳云岩家扶乩,其仙亦云邱长春??臀试唬骸段饔渭恰饭墒λ?,以演金丹奥旨乎?批曰:然。又问:仙师书作于元初,其中祭赛国之锦衣卫,朱紫国之司礼监,灭法国之东城兵马司,唐太宗之大学士、翰林院、中书科皆同明制,何也?乩忽不动。再问之,不复答,知已词穷而遁矣。然而《西游记》为明人依托无疑。” 第二位文化巨匠是胡适先生,1923年2月4日《读者杂志》刊载其《西游记考证》一文,说:“《西游记》不是元朝的长春真人邱处机作的。元太祖西征时,曾遣使诏邱处机赴军中,处机应命前去,经过一万余里,走了四年,始到军前。当时有一个李志常记载邱处机西行的经历,做成《西游记》二卷,此书乃是一部地理学上的重要材料,并非小说。”这里鲁迅、胡适两位先生实际只讲了三点,(一)《道藏》中有《长春真人西游记》,写纪行,两书同名,是人们搞错了; (二)《淮安府志·艺文志·淮贤文目》条下有:“吳承恩,《射阳集》四册□卷; 《春秋列传序》; 《西游记》。”其《西游记》在目;(三)《西游记》中有明代官制,与邱长春所处的时代不符。笔者以为,以上三条均失之偏颇,逻辑上不能成立。其一,因《道藏》中真实存在《长春真人西游记》(弟子李志常作),小说《西游记》就和丘处机沒有关系。这一逻辑推理不正确,因为二者之间不存在必然关系。实际《道藏》中的《长春真人西游记》为丘处机的弟子李志常所作,虽然是对丘处机的西行记录,但作者不是丘处机,这一点很清楚,实际应该是鲁迅、胡适二位先生搞错了。其二,《淮安府志》吳承恩名下有《西游记》书名,也不能直接得出小说《西游记》就是吳承恩一人所为,与丘处机无涉。比如说,《千顷堂书目》就把吳承恩名下的《西游记》划归在地舆类,不认为是小说。其三,小说《西游记》中是有明代官制,如果是明代人添加进去的,怎么说呢?因此上,结论还是不能下的太轻率。
但是,自魯迅、胡适二位先生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推出小说《西游记》作者为吳承恩后,尽管欠成熟,实际已普遍被社会所接受,建国后出版的小说《西游记》,作者位置一般都标定为吳承恩。哪么,吳承恩到底何许人也?相关资料显示:吳承恩,字汝忠,号射阳山人,淮安山阳人,出生在一个由文职小官僚而沦落为小商人的家庭。曾祖做过“余姚训导”,祖父做过“仁和教谕”,父亲是个店肆主人,极好读书,“自六经诸子百家,莫不流览”,“又好谈时政,意有不平,辄抚几喷惋,意气郁郁”。吴承恩“髫龄即以文鸣于淮”,“性敏而多慧,博极群书,为诗文下笔立成……复善谐剧,所著杂剧几种,名震一时。”但他科场很不得志,直到四十岁才得了个“岁贡生”。由于科场失意,境遇不好,生活贫困,还曾遭遇过势利之徒的笑骂,因而对官场、科场和一般社会上那些“曲而跽,俯而趋”,“笑语相媚,妒异党同”,“蝇营鼠窥,射利如蜮”的种种丑态,有“近世之风,余不忍详言之也”的慨叹。六十岁时去作了个长兴县丞,且祸从天降,因仓储被盗,还坐过半年牢獄。后无罪获释,去梁王府担任纪缮。如果说吴承恩与小说《西游记》有缘,这可能是契机,下文再言。这里有吳承恩所作的一首《二郎搜山图歌》,与小说《西游记》有同样愤世嫉俗情怀,先录如下:
民灾翻出衣冠中,不为猿鹤为沙虫。坐观宋室用五鬼,不见虞廷诛四凶。
野夫有怀多感激,抚事临风三叹息。胸中磨损斩邪刀,欲起平之恨无力。
救月有矢救日弓,世间岂谓无英雄?谁能为我致麟凤,长令万年保合清宁功。
吳承恩与小说《西游记》有多大瓜葛,后文还言。
(三)李春芳
提出《西游记》的作者为明代嘉靖年间的“青词宰相”李春芳,是中国科学院图书馆原西文编目部馆员、后赴黑龙江支边数十年的沈承庆先生。先生著《话说吳承恩》一书,先否认了吳承恩著《西游记》一说,又充分讲述了《西游记》为李春芳所著的理由。
否认《西游记》为吳承恩所作的理由主要是《千顷堂书目》将“吳承恩《西游记》”收入在舆地类。沈先生认为:“与黄虞稷同修《明史》的尤侗曾为《西游真诠》作序,可见该时小说《西游记》已走进士人书斋?;朴蒺⒕啃拿鞔浼源艘徊糠缧械拿鞔廾献髌凡换岵皇硬患?!他既看到了天启《淮安府志》‘吳承恩《西游记》’一目,也见到了小说《西游记》刊本,以一位饱学多闻的史志目录学家,要不去考虑一下这同名的二书关系,也是个不可想象的事。若给无名氏小说《西游记》找到了作者,其触目动心的成度恐怕也不在胡适、鲁迅两位先生之下。但黄虞稷竟然撇开小说《西游记》,而将《府志》中的‘吳承恩《西游记》另分,其缘由就在黄氏并未把二者视为一书。”并言,“黄氏父子两世摆弄图书,看来他是懂得这一点的。”黄虞稷与尤侗曾经同修《明史》,尤侗给《西游真诠》作序,确认其为丘处机作,黄虞稷显然是知道的,想必是受尤侗影响,将“吳承恩《西游记》”收入舆地类。当然,是黄虞稷不认为小说《西游记》为吴承恩所作。
沈承庆先生认定小说《西游记》作者为李春芳,理由有十二条,如下:
(1)世本有“华阳洞天主人校”字样,这个“校”字,于此当即“编撰人”。
(2)据吴承恩《赠李石麓太史》诗推断,“华阳洞天主人”为李春芳。
(3)《西游记》第九十五回一诗中隐有“李春芳长者留迹”词句。
(4)李春芳籍隶江苏兴化县,确为“吾淮人也”。
(5)李历任吏部侍郎、尚书,亲手议改《宗藩条例》,熟知明代官制变迁、现状及京城官署和藩府建制情况。
(6)世本《序》中的“出王自制”实为“出自相府”之托词。
(7)李曾总?!队览执蟮洹罚渲杏小段饔渭瞧交啊?,是创作的祖源。
(8)世本新增的诗、词、回目, 道教色彩,与李读书茅山,“青词宰相”的经历吻合。
(9)世本原“叙”中“嗫魔以还理”等语,合李师承陆、王一派心学思想。
(10)李信奉宋代邵雍“会元运世”说,在世本与自己《贻安堂集》同时体现。
(11)“海晏河清”一词在世本与《贻安堂集》中均屡屡出现。
(12)世本中增有“孝道”情节两处,与李处世以“孝”为先一致。
这十二条理由虽然还不能直接证明李春芳就是《西游记》的作者,但是其起码与《西游记》相关。尤其“华阳洞天主人校”中的“华阳洞天主人”, 应该就是李春芳。
李春芳,初名果,号石麓,明正德五年生,世居江苏句容县之朱盖村,曾祖乐易公移家兴化,父允怀公始业儒,家境不丰。早年读书于句容古寺,借居藏院。嘉靖十一年(1531)20岁举于乡,后就学于王阳明弟子王艮,未尝离二。嘉靖二十六年举进士第一,除翰林院修撰,约十年,又以“青词”受帝眷顾,升翰林学士,三十九年任吏部右侍郎,四十一年重修《永乐大典》任总校官,四十二年升礼部尚书并以武英殿大学士入阁,隆庆五年(1571)六上“乞养”致仕还乡,对小说《西游记》的校订,应该是还乡以后所为。万历十二年下世,享年七十五岁。
(四)丘处机 吳承恩 李春芳
沈承庆先生所指世本《西游记》第九十五回的隐诗耐人寻味,其为:
缤纷瑞霭满天香, 一座荒山倏被祥。
虹流千载清河海, 电绕长春赛禹汤。
草木沾恩添绣色, 野花得润有余芳。
古来长者留遗迹, 今喜明君降宝堂。
沈先生认为该诗“费解”“不通”。本写“国王驾临布金寺,颂的是皇恩浩荡,光被寺表。而在颂圣味道最浓的‘虹流千载清河海,电绕长春赛禹汤’一句里,却用了‘虹流’‘电绕’两个颂扬‘诞圣’的典故。二典故具出于‘纬书’上的鬼话,《诗含神雾》中说:‘大电绕枢,炤郊野,感附宝,生黄帝。’附宝是黄帝的妈,在野地里见闪电绕北斗中的枢星,因‘感’而‘生黄帝’。又《春秋元命苞》曰:‘大星如虹,下流华渚,女节梦接意感,生朱宣。’朱宣是黄帝的儿子,即少昊。他妈叫‘女节’,因看见一颗大流星,遂‘梦接意感’怀了他。我们现在不必深究这两典的荒唐。但本是皇上降香寻女,而诗怎么往黄帝、少昊的‘其命不凡’上扯呢?这‘大星如虹’流了一千年,‘长春’者亿万载也,还被电绕着,如此,这‘禹汤’如何就附上了‘今上’之体?想其费解又不下于‘纬书’了。写诗固然可以随着感觉走,但也不能跑题无法。试看怎么和‘今喜明君降宝堂’相对的第七句,会扯出来个‘古来长者留遗迹’的话呢?这段故事里,沒有出现过一个什么‘长者’,描写的又是眼前情景,何以‘古来’?这里无论作者或故事人物都现说现话,哪儿去找‘遗迹’?且这‘遗迹’还是那位‘长者’所留??蠢?,后来居上,其希奇古怪又过于‘电绕’‘虹流’了。”
沈承庆先生认为,该诗的内容与其在《西游记》中所处的位置不相符,应该另有隐情。他研究了诗的词句,认为:“第四句‘电绕长春赛禹汤’里嵌了个‘春’字; 第六句‘野花得润有余芳’里有个‘芳’字;第五句‘草木沾恩添绣色’的‘木’字偏旁稍添而近‘秀’,则‘拆白道字’组成个‘李’字;第七句‘古来长者留遗迹’的‘长者’是编撰人的自称,‘留遗迹’是自白。合看这第四、五、六、七句,庾词隐语已昭然若揭,其非‘李春芳老人留迹’而何?”
笔者认为沈先生的研究颇给人新意,对该诗的不合文情评判是不错的。但是,其颠倒句次“拆白道字”总感觉生硬,有強拼之感。受沈先生启发,也把玩该诗多时,如果删去该诗每句前两个“虚”字,则为:
瑞霭满天香,荒山倏被祥。千载清河海,长春赛禹汤。
沾恩添绣色,得润有余芳。长者留遗迹,明君降宝堂。
这实际就是一首对《西游记》成书的赞诗。第一、二句“瑞霭满天香,荒山倏被祥”,是写《西游记》书成带来的“天”“地”祥瑞; 第三句“千载清河海”,是写《西游记》的功能; 第四句“长春赛禹汤”,是写长春丘真人在《西游记》成书中的贡献; 第五句“沾恩添绣色” ,是说碰到了吴承恩,有幸得到其为《西游记》添“绣”添“色”;第六句“得润有余芳” ,是说李春芳也曾经为《西游记》“润色”;第七句“长者留遗迹” ,还是说原稿是长春真人留下来的;第八句“明君降宝堂” ,是说为了让“明”“君” ,才降落到“世德堂”。这应该才是该诗的真面目。从该诗可知,世德堂本《西游记》,是吳承恩、李春芳的“添”秀“润”色本,也即澹漪子、笑苍子所说的“俗本”, 鲁迅、胡适两位先生所称的“小说”本。“长者”,即长春真人也;所留的“遗迹”,应该就是道门内部秘不外传的丹书,也即澹漪子、笑苍子所“读”所“习”的“大略堂《释厄传》古本”,还是吳承恩、李春芳的“添”秀“润”色的底本,极可能还是吳承恩从粱王府“誊抄”来的,故世本“叙”中有“或曰:出潢何侯王之国;或曰:出八公之徒;或曰:出王自制。”世本不明示作者及“添”秀“润”色者姓名,推测一是“添”秀“润”色后已非丹书,不便再标原作姓氏;二是小说本中有影射明王朝腐败靡烂的内容,忌讳文字獄,“添”秀“润”色者也不愿暴露身份。世本未注明作者姓氏,后世乱猜,否定了再否定,甚为混乱,实际也属未分清就中事理。一旦就中事理明晰,则一切了然。
当然,人们会说,这是想当然吧?我说,这是真实的。有以下几条理由:
(1)蒙古太宗十三年(1241)秦志安所编撰的《金莲正宗记》刊行,《记》中有“长春丘真人”传,《传》中丘处机的著作有《西游记》; 其时离丘处机逝世也才14年,事新人在,可信度不容含糊。
(2)公元1248年丘处机门人卢志清在磻溪刊刻《重修长春观记》石碑一通,上有丘处机著作《西游记》的刊石文字, 也当为铁证。
(3)汪澹漪、黄太鸿于清代顺治年间也认定《西游记》是丘处机原作; 其后康熙朝中的翰林院侍讲、《明史》的撰修者之一尤侗在《西游记·序》中也指认作者是丘处机; 乾隆朝的山西儒人张书坤也这样肯定; 嘉庆朝兰州金台观道人刘一明(素朴散人)在批、评《西游原旨》中还这样肯定。这些人均是有良好的个人修养和严谨学风的旧文化学人,不会弄虚作假也不屑于弄虚作假,对他们的历史认定应当相信。
(4)吳承恩、李春芳的再加工润色《西游记》,在天启《淮安府志》中的“吳承恩《西游记》”一句及世本《西游记·序》中“华阳洞天主人校”一句里已露端倪,庾诗再以“沾恩添绣色”“得润有余芳”明确,是进一步的补证,还应当肯定。
(5)《西游记》“古本”是一部丹书,这从现在刊行的小说《西游记》回目中遗存的内丹术语及各回结束语中都能觉察出来。比如,第十四回回目的“心猿归正,六贼无踪”; 第三十回回目的“邪魔侵正法,意马忆心猿”,第三十三回回目的“外道迷真性,元神助本心”; 第四十一回回目的“心猿遭火败,木母被魔擒”; 第五十六回回目的“神狂诛草寇,道昧放心猿”; 第七十七回回目的“群魔欺本性,一体拜真如”; 第八十二回回目的“姹女求阳,元神护道”; 第八十五回回目的“心猿妒木母,魔主计吞禅”等等,这些都不是小说的故事回目,而是丹经术语。旧时“侯道华入道,手不释卷”, 其后有笑苍子“固童而习之”,仍当肯定。
(6)“俗本”是吳承恩、李春芳在“古本”基础上从文学角度出发再加工而成,因是从“古本”基础上再加工而来,因而主体结构仍保持着“九九八十一难”原丹书骨架,型如《悟真篇》《还源篇》之“九九八十一章”修丹诗; 回目也保留了-些原丹书回目。也因吳承恩、李春芳二人身处明代,熟习明代官制,对《西游记》进行了再加工,故“俗本”中出现有如同明制的“锦衣卫”“司礼监”“东城兵马司”“中书科”等,让后人不解?;挂騾浅卸鳌⒗畲悍际熘骷尉傅鄣幕奶撇痪?,听信道士谗言,曾安排亲信割取数十男童生殖器炼制春药,依葫芦画瓢,也写出比丘国昏君信奉外道,“用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儿心肝”作药引子,服“千年不老”之药,让读者愤恨。因吳承恩、李春芳惧怕文字獄,殃及九族,故“俗本”书《序》中以“不知何人所为”封口, 以“或曰:出潢何侯王之国;或曰:出八公之徒; 或曰:出王自制”混淆视听。
(7)说原著出于丘处机之手,还因丘处机是大定十一年(1171)与马丹阳、谭长真、刘长生即入关中的,盘恒至明昌元年(1190)才离开,前后在关中及周边地区生活了19年,其间曾与三位师兄一同在刘蒋村为王重阳守丧,丧毕又在秦渡镇志道观与三位师兄“斗”志,后隐磻溪六载,又隐龙门七年,对终南山下的人文地理非常熟悉,有积累; 同时, 其入道不废斯文,“访古则纪之吟咏,登程则寓之述怀; 咳唾珠玑,语句超俗”, 有这方面的兴趣,有这方面的民间文化积累,也有这方面的道教内丹学素养,才有将“神仙路”上的民间故事釆撷下来,加工成丹书的可能。丘处机的这些履历素养,是整理编撰丹书《西游记》的基础,无人能代替,无人能精到如此,这是内在基础,应当肯定。另外,丘处机在阿富汉兴都库什山接受成吉思汗诏见时,就被尊呼为“丘神仙”, 而终南山下的这条古道也称“神仙路”,实际不是一种简单的巧合,这条路当时也应当是丘处机“炼心磨性”之路、“悟道”之路、撰写《西游记》丹书之路、修成“神仙”之路,故世人至今仍称其为“神仙路”。
(8)《悟真篇》“九九八十一”章修丹诗,乃道家内丹派南宗鼻祖张伯端师父刘海蟾所传,丘处机的内丹功法就秉成的是刘海蟾一脉,《西游记》“九九八十一难”再为其张本, 发杨光大,也在情理之中; 刘海蟾、丘处机一个先在终南山下修道,一个后在终南山下修道,丹法上同脉,地理上同源,两个人都曾经在“神仙路”上来来往往,同样的人脉地脉对两位悟道者肯定都有启发。丘处机的师傅王重阳就尊刘海蟾为师叔,刘海蟾自然是丘处机的师祖,法脉同源; 全真教又尊刘海蟾为“北五祖”中的第四祖,故我们说两者相关, 说刘海蟾所传的《悟真篇》是《西游记》的先天性骨架,这一点也不会错。对《悟真篇》与《西游记》同有深入研究的清代道家一代宗师刘一明在《西游原旨》中言:“《西游》贯通三教一家之理,在释则为《金刚》《法华》;在儒则为《河洛》《周易》; 在道则为《参同》《悟真》。故以西天取经,发《金刚》《法华》之秘; 以九九归真, 阐《参同》《悟真》之幽; 以唐僧师徒,演《河洛》《周易》之义。”其“以九九归真, 阐《参同》《悟真》之幽”这几句话,肯定有他自我体悟的道理。
(9)说李春芳曾经校订《西游记》,你若能读这位“青词宰相”的遗著,偶然间也还能发现这位曾经的状元郎,曾经的当朝一品重臣内心深处对丘处机这位“老神仙”的神往,其在致仕还乡后有《题西滨》诗一首,曰:
盈盈一水汉之西,寂寞偏宜隐者栖。诗伴闲来寻洛社,钓竿老去恋蟠溪。
上书北阙非吾事,釆蕨南山任径迷。 读罢黄庭时曳杖,澄波不动月轮低。
这里第四句中的“蟠溪”,既磻溪, 是丘处机隐修的地名,也是丘处机著作的《集》名,还是丘处机撰作《西游记》的地方;“恋蟠溪”既可以是对丘处机隐修地的想往,也可以理解为手中丢不下丘处机在磻溪撰作的丹书《西游记》,其拳拳之心已经了然。第五句中的“上书北阙”是上文提到的丘处机以七十二岁高龄应成吉思汗之诏不远万里赴阿富汉兴都库什山的壮举;第六句中的“釆蕨南山”虽典出伯夷、叔齐,但与丘处机隐迹南山情形一样, 同样让人神往; 第七句“读罢黄庭时曳杖”中的“黄庭”即《黄庭经》,是道家门内的著名经典,也还是在表述自己内心深处对道学的执迷。李春芳对丘处机及道家学说如此执迷, 说明了什么呢?说明李春芳与丘处机是灵犀相通的; 深一步讲,还应该是李春芳在校订润色《西游记》的过程中与这位古人灵犀相通,他当时非常明确《西游记》原著乃丘处机所作,亦对丘处机的所为非常敬佩,因而才有此《题西滨》诗的感悟之作,非此则没有这热乎乎的“恋”,也没有这样执着不舍的“迷”。李春芳在这里与丘处机是“神”交, 是因笔会《西游记》中的“神”交, 读之让人感动。
(10)说吳承恩“润色”拔高过《西游记》的文学艺术魅力,也因为其曾经担任过粱王府纪缮。世本《西游记》“叙”中的“或曰:出潢何侯王之国;或曰:出八公之徒;或曰:出王自制”。这个“潢何”在这里显然是隐语; 若将“潢何侯王之国”, 译为“黄鹤侯王之国”,实际就是“黄鹤楼”所在地域的荊州梁王府; 若将“潢何”译为“璜河”,则是丘处机隐修的磻溪; 这里“潢何”一词可能一语双关。“八公之徒”实际还应该就是身为纪缮等职的吳承恩等一班王府臣僚;“出王自制”标诠的是书源,来源于王府。吳承恩应该就是从梁王府见到了《西游记》“古本”,或誊抄,或笔记,或即此时已按捺不住“添绣色”的激情,已经着手润色。但是,在王府要给丹书《西游记》增添颇似嘉靖皇帝受道士蛊惑,用数十男童生殖器做壮阳药的故事情节,显然不是地方, 故吳承恩对《西游记》的加工提高,还应该是带着书稿回到淮安以后。吳承恩作为“淮海之竖儒也”,除《西游记》能显示其“于疏漫浪”,“复善谐剧”的个性外,其《送我入门来》词作,也能体现其个中抱负。词曰:
玄鬓垂云,忽然而雪,不知何处潜来?吟啸临风,未许壮心灰。严霜积雪
俱经过,试探取梅花开未开?安排事付与,天公管领,我肯安排。
狗有三分糠性, 马有三分龙性, 况丈夫哉!富贵无心, 只恐转相催。 虽贫杜甫还诗伯, 纵老廉颇是将才。漫说些痴话, 赚他儿女辈, 乱惊猜。
这里“虽贫杜甫还诗伯, 纵老廉颇是将才”,说的是他“未许壮心灰”;“安排事付与, 天公管领,我肯安排”, 则象是在加工整理《西游记》中, 安排“天宫”的行政管理及“凡间”的故事情节;“漫说些痴话”,是《西游记》极为浪漫不着边际的故事内容;“赚他儿女辈, 乱惊猜”,则是性格诙谐的吳老前辈有意或无意识和后人们开了个玩笑,让你既猜故事的真实性,甚至可以对号入座; 也猜作者是谁?狠狠的唰了我们一把。
(11)反映《西游记》作者的庾诗真实存在,就匿藏在《西游记》第九十五回的文字中,沈承庆先生发现了它,并有详解,虽然诘屈聱牙,但进一步深解,则三人在《西游记》成书中的作为朗然在目,同仁们可以进一步品读。
(12)明代各地的藩王,按照朝庭的制度,严禁参与地方行政事务,都闲居一方; 虽然生活富足,但都终生无所事事。闲来无聊,一些人士也就在有意或无意中走进了宗教文化生活。比如在西安地区就藩的秦王,第七代朱诚泳、第九代朱惟焯,前者就自称“宾竹道人”,后者自称“鉴抑道人” [10]302; 而朱惟焯且喜欢刻书,说不准大略堂《释厄传》古本就是他玩着刻印的,传播到荆州王府,被吴承恩窥知,也才有了他与好友李春芳的“添秀”“润色”。当然,这一点是从西安秦王府王爷的入道寻乐的推测,尚无直接证据。
(13)前文说,若将“潢何”译为“璜河”,则是丘处机隐修的磻溪; 磻溪亦名“璜河”,可见《陕西省志》。民国十一年《宝鸡县志》卷七载:“‘《陕西省志》云:(磻溪)亦名璜河,源出秦岭,北流五十里入渭。’今按: 源有三,左源出石榴山,曰:‘贝江’; 右源出青峰山,曰:‘十二盘河’; 中源出菩萨山,曰:‘猪头坪河’。 三河相汇北流十五里经钓鱼台,又五里出乏鱼口,入渭。”磻溪亦传为商末姜子牙垂钓处,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渭水》篇记载:“渭水之右,磻溪水注之。水出南山兹谷,乘高激流,注于溪中; 溪中有泉,谓之兹泉。泉水潭积,自成渊渚,即《吕氏春秋》所谓太公钓兹泉也,今人谓之丸谷。石壁高深,幽隍邃密,林漳秀阻,人迹罕交。东南隅有石室,盖太公所居也。水次平石钓处,即太公垂钓之所也。其投竿跽饵,两膝遗迹尚存,是有磻溪之称也。”磻溪亦名璜河,缘于河水中央兀立着一尊高两丈、上广三丈多、下围仅一丈余的巨石。形如圆锥倒立,颇为奇险,人称璜石。璜石北侧还镌刻着“孕璜遗璞”四个1米见方的楷书大字。该石的来源,传说即与姜子牙有关。传说姜太公当年隐居于此,每日钓鱼。樵夫武吉往南山打柴, 每天也经过这里。天长日久,二人熟识。一日,武吉捆好柴担,挑起一试,一头轻,一头重,就拣起一块石头夹在轻的一头柴中,挑起担子下山。到了钓鱼台畔,放下担子歇息,姜子牙笑说:“小子力大,可是要驮石回家垒山?”武吉告知原因,子牙说:“蠢苯!担石出山,难免被人耻笑。与其加石平衡,何如减柴抽薪?”武吉依言,从重的一头取下些柴禾,送给姜子牙,平衡了担子两头,并随手将夹在柴捆中的石头丢入河中。却说,这块石头原来是一块含玉之璞,它在被丢入河中之后,得溪水浸润,取日月之灵气,采天地之精华,见风便长,见日增高,渐渐竟成为一尊巨石,兀立河中。后来人们有的称其为“丢石”,有的称其为“磺石”,成为水中一奇观。“璜河”之名,即来源于这块“磺石”。 明万历年间世德堂刊刻小说本《西游记·叙》中能有“或曰:出潢何侯王之国”语,也应当是刊刻者本来就知到《西游记》原作出处,由于刊刻前对原作进行了再次加工,把一部丹书变成了世俗小说,不愿明言出处,有意隐匿,才将“璜河”写作“潢何”,就像他在《题西滨》诗中把“磻溪”写成“蟠溪”,也像笔误,但更像是有意隐匿。这里,若将《西游记》世德堂本《序》中隐语“或曰,出潢何侯王之国;或曰,出八公之徒; 或曰,出王自制”中的“或曰”译为“也可以说”,则该隐语为: 也可以说,出潢何侯王之国; 也可以说,出八公之徒; 也可以说,出王自制。这里,“潢何侯王之国”,就指丘处机隐修的磻溪,丘处机在那里整理终南山下的民间传说、历史典故,编撰《西游记》丹书,为道教信徒所用,是《西游记》的原著作人;“八公之徒”,则指吴承恩,吴承恩担任过荆州王府纪缮,在荆州王府得到了《西游记》丹书,进行了文学化再加工,让其作为文学作品趋于成熟;“出王自制”,则指青词宰相李春芳进行了进一步整理加工,并以文学作品形式推向社会。
我个人认为, 在《西游记》著作权上的作者是谁之争, 其混乱首先缘于明朝万历年间世本初刊时的知情隐瞒; 其次, 也有我们今人在未分清事实就理的情况下简单妄下结论, 让人们几十年来争论不休。当然, 知情者是有苦衷, 人们应该理解。但是, 后人妄下结论,却将混乱升级。这里仅依托元代早期道教内部刊刻的《重修长春观记》碑石及明代万厉年间世德堂刊刻的小说本《西游记》九十五回庾诗, 提出原著出自全真道教龙门派大宗师丘处机之手,旧为丹书; 吳承恩、李春芳再加工,使其成为小说, 走进了千家万户。终南山下自古就是“神仙”的策源地, 最古的传说这里是伏羲氏演八卦的地方,女娲且捏土造人; 后有大禹治水,也有有扈氏抵制夏王启废除“禅让”; 商末姜子牙曾在磻溪垂钓,周初文、武二王建都丰、镐; 春秋时代李耳在楼观台传下五千言是道学的脊粱, 后王玄甫、钟离权、吕洞宾在太白山下演道又开启了内丹一宗; 刘海蟾演道于户县曲抱村, 曲抱村村北玉蟾台旧址今天还在; 王重阳悟道于户县成道宫村“活死人墓”,“文革”时才砸坏了金代礼部尚书赵秉文大书的墓碑; 武当派开创者张三丰的师父为终南山火龙真人,其修行的火龙洞现在尚在長安区子午镇南午台北坡崖下; 而张三丰“后居宝鸡之金台观,一日自言当死,留颂而逝,县人据棺殓之。及葬,闻棺内有声,启视则活,乃游四川……复入武当,历襄汉,踪迹益奇幻。”丘处机金、元之际在这里修行19年, 是“神山”“神水”的浸润, 有所悟,方有此作, 也就是道家门内人所说的“仙缘”。北七真中的马丹阳、谭处端、刘处玄、郝大通、孙不二先后也都来关中修道, 后学的尹志平、宋德方、杨明真、于善庆、綦白云、李无欲等也与终南山结缘, 一方山水演绎了一方神话。
2010.3.12
参考资料:
〔1〕〔2〕明·张宇初等编,《正统道藏》,文物出版社影印出版,1988.
〔3〕朱一玄 刘毓忱编,《〈西游记〉资料汇编》, 中州书画社出版,1983.7。
〔4〕张文等编,《丘处机与龙门洞》,陕西人民出版社,1999.2。
〔5〕张继禹等编,《中华道藏》,北京华夏出版社出版,2010.1.
〔6〕王鼎强主编,《宝鸡县民间故事集成》,内部出版,1987.8。
〔7〕蔡铁鹰著,《〈西游记〉的诞生》,中华书局出版,2007.2.
〔8〕沈承庆著,《话说吳承恩》, 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出版, 2007.7。
〔9〕明·吴承恩著,《西游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10.
〔10〕王作兆著,《长安史??悸浴罚挛魅嗣癯霭嫔?,20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