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0-06 23:41:12
学者型作家格非年少成名,以“叙述空缺”闻名于“先锋作家”之列,赞美与责难曾同时袭来,而他淡然处之。这位给人感觉“与世无争”的写作者,像极了一位优雅的古代隐士,任思绪游走于城市与乡村之间,思考着一个个灵奥玄虚的文学命题,并由此打造出了一批引人入胜的作品。除了《迷舟》、《青黄》、《锦瑟》,还有《褐色鸟群》、“乌托邦三部曲”(《人面桃花》、《山河入梦》和《春尽江南》)等,这些小说往往以冷眼热心观察和揣摩着这个微妙世界的“喧嚣”与“叹息”。
KT88、《培尔·金特》、莲12、奶妈碟、红色黎明、300B、莱恩·哈特……格非新创作出版的小说《隐身衣》中各章节的命名,有专业器材名称,也有乐曲名称。可以说,其是作者长年浸淫在古典音乐里,经反复扬弃、浓缩之后绽放的一朵精神之花,实现了他多年以来的一个写作夙愿:把对音乐的感悟和热爱写进小说里。诚如他所言,“听古典音乐的时候,就是给自己披上了一件隐身衣”。
“隐身衣”是古代传奇或西方科幻小说中的一种想象。学者杨绛早年撰写的散文《隐身衣》,曾直言她和钱钟书最想要的“仙家法宝”莫过于“隐身衣”,以便摆脱束缚、到处阅历;接下来杨绛却讲到“卑微”就是隐身衣,身处卑微,别人往往视而不见,无形中成就了隐匿的目的。格非的《隐身衣》则借身居京城、身份卑微的“我”——“奇人”崔师傅这个只愿“停留在事情表面”而不愿“推敲”的叙述者,散漫地呈现了30多年的个人际遇与时代变迁。
按照崔师傅的说法,在北京专门制作音响“胆机”的人不会超过20个。虽说身份“卑微”,他却像一个杠杆撬起了“两个世界”:音响组装者是一个奇特的职业,其联系着社会的上层,唯有上层方有财力和意愿组装高档音响;而音响组装者“我”却生活于北京的底层。“我”与玉芬恋爱、结婚,结果却因玉芬另攀高枝而离婚;“我”与蒋颂平本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共同经历过生死恐惧,但因为利益纠葛,最终绝交;“我”与姐姐崔梨花、姐夫常保国本应血脉相连,却因为房子,恩断义绝……爱情、亲情、友情都在利益面前无所适从、不堪一击。特别是在“卑微”这件隐身衣的遮蔽之下,崔师傅亲身见识了各种一无所有和人间悲凉……幸好,小说始终伴随一个副旋律——用叙述和细节营造的一种温暖的安慰,若隐若现、顽强不息地缠绕于字里行间。
从理想初生到经历几十年的摸爬滚打,主人公或许真的不知道最终会牺牲或失去什么;或者说从个人命运巅峰坠落命运深渊的速度以及从短暂幸福直奔苦难的距离,崔师傅其实始终并没有机会去丈量和思考:根据他后来的理解和反思,妻子的背叛理所当然,因为那样一个漂亮风流的女人能够“经他手”已经足矣;朋友的无情他无法批评,反而后悔自己冲动之下和朋友绝交的举动;姐姐的过分他固然不满,可是一旦对方哭哭啼啼他就立马心软……在用经验展现了现实中的各种背叛、偷欢、谎言和欺瞒之后,格非意识到,即使是在苍凉的末世,即使犯下了再大的过错,仍然可以原谅和赎还,这让笼罩着悲观主义色彩的《隐身衣》多了些许温暖色调。最后,“破相”神秘女子的出现或许才是崔师傅命定的合适之人生伴侣。吊诡的是,小说此时此刻不再有情绪充沛的文字和情节来作架设或演绎,故事戛然而止,显然不是“童话”的模式——这份沉重令阅读的欲望和脚步无法进退自如。
“欲望”、“冲动”、“孤寂”、“信念”、“寻找”、“迷失”、“怀疑”……这是格非小说力求剖析的不变主题,他通过创作不断探询着人的内心世界,并把他对个体存在的理解活生生地寄予笔下的各色人物。“以帮高端客户定制高级音响设备为生”的崔师傅,客户群体只有两种:一种是高级知识分子,一种是腰缠万贯的小老板。他们“都是当代社会掌握话语权的人”。正因有这两种“客户群体”的存在,耳朵时尚的变迁史与心灵史曾密谋般合一??杀氖牵毕?ldquo;这个时代的听力坏了”,格非于是努力借用崔师傅专业的耳朵测量着每一次音乐选择的品位,诊断出了“经济文化高阶级≠艺术修养乃至人格品质高位”的症候。
对崔师傅而言,人生的全部意义或许就在于“自在”二字——“自在”是一种人性的舒展,是对人性中高贵而超越部分的张扬,是对卑劣而怯懦的人性弱点存在的包容。因此,小说中的“隐身衣”寓意至少有两个维度:其一,在古典音乐的高雅境界中避世遁形,转而追求心灵的纯净与豁达;其二,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生态度面对纷繁芜杂的尘世社会,用心认真体会生活中或丑陋或美好或无奈的瞬间。
(潘启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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