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2-03 11:38:07
2017-02-02 文/柴广翰
霍松林,辛酉年(1921)生,甘肃天水人,以古诗词名天下。
公生琥珀乡霍家川,父霍众特16岁中秀才,怀大志,逢乱世,志未酬。
公幼时,与父登驼峰,至山顶,但见水翻滚浪,山丛岭俯,父告之曰:“人自幼,当有“为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志,然“行远必自迩,登高必自卑”,行须稳地,循渐也?!惫霞侵?。
公生而警敏,聪而好学,两岁始认字,三岁临书帖,六岁学诗文,调平仄,查韵书,读书数百言,脱口辄诵。年十二,为邻里作对,援笔而成,辞甚伟。至此,“神童”之誉名四方。
某日,公随父习文,其文有“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之句。诗一首以一至十之数巧构于句中,有景有情,好认易记,平仄亦合。幼者松林观之,甚为神奇。自始,手不释书,其入诗学。
稍长,考天水中,公以绩首而免试,然训导以 “读之杂,心不纯” 训之。故公与之争,不检讨。校竟以“慢师,不堪造就”除学籍。然,因祸为福,入国立五中,得遇良师,且免饭费。
十六岁,卢沟桥生事,公作战歌颂之曰:“挥刀横扫犬羊群,左砍右杀血染襟。以一当十十当百,有我无敌志凌云”。“守军有多少?区区只一营。竟使强虏心胆裂,一夕丢尽大和魂。朝阳仍照汉乾坤,谁谓堂堂华夏真无人!”公之文激情飞扬、气壮山河,师读甚感,并荐至《陇南日报》,传之四海。
乙酉年(1945),公入中央学堂习国文。得胡小石、朱东润、汪辟疆、诸公赏。
一日,汪辟疆、卢冀野在都察院语,向于右任举松林,于翁颇感兴,时则曰:“于周秦汉唐之时西北出人,后为南宋,西北陋矣。今为江浙财团也,而西北犹有人之,松林为‘西北少见之青年’?!?/p>
汪辟疆因曰:“松林乃奇才。但家贫,以文赚钱贴生?!鼻胗谖涛闪盅允?。
于翁即曰:“公使来见我,吾供之?!?/p>
汪辟疆使公持论文剪报及手抄诗谒于公。后,每至于翁处,于翁作宣书与松林,使得帐房领银。于翁节俭,批书所用之纸皆废边角料。后有人言:“松林若以此书皆积,更有价”。公曰:“此言善,然当时需索钱,故皆送都察院之帐房。”
丁亥年(1947)秋,于翁主重九登高诗会,与会者七十人,如商衍诲、冒鹤亭、刘成禺等,皆久享誉之名,松林乃最小者。其为五言古诗《六十一韵》,发《中央日报》,得名誉。
公每问于翁诗文书法,于翁云:“有志者可以利人为事,诗文书法,皆余事耳。然余事亦须自立,学古而不为所限?!?/p>
己丑年(1949),于翁去琉球岛,至死不复见。
公思于翁之甚,每有诗文记之。或曰:“……堂堂三原公,勋名光史册。馀事擅书法,挥毫当座客。龙蛇入金石,鳞甲动碑碣。诗亦如其书,威棱不可遏。掣鲸碧海中,浩气驾虹霓……”
或曰:“不见于翁四十年,银髯梦里尚飘然。遗文读罢兴百感,应建殊功慰昔贤。”
又云:“嵯峨山下白渠滨,毓秀钟灵降伟人。爱国热忱燃笔底,诗豪草圣冠群伦。”
“文革”中,因与于翁之交,公被诬为“漏划右派”。后有宣官问:“汝既与于之交深,何不悉书之言?”
公曰:“昔,与先生交深者,大讳莫如深,吾则不知矣,是以受难。今,先生为公论,怀其文不愁无人作,吾亦不复作矣。而于先生之情厚,吾永不忘怀?!?/p>
辛卯年(1951),公中央学堂完业,事西北师范学堂,教文艺学。时,国初立新,百度未备。文科筚路蓝缕,创业维艰。高校请开新课,以新说教,而无一课程,更无新教纲。初之文艺学,惟巴之《文略》及扬撰之《马克思义与文艺》等有限之资。公迎难而上,积累之学,深入研究,而结为讲义。
癸巳年(1953),讲义铅印传。后大改,印行46700册,乃吾国文艺理论之新最。
“两论”乃公之文艺力作,亦神州国文艺之扛鼎。其以一世学者于艺理之堂,其论道大思精构,论事皆有独见,决不与波上下,决不蹈人,自成一家之言。
甲午年(1954),公始教古文。初,公教元清文。为讲《西厢记》,公撰《金圣叹改〈西厢记〉之意》发《光明日报》,又考《西厢记》之诸本及不解方言,正其误十余处,以为后之元曲注释者所用。
公之言凡国计民亲、人伦形胜,莫不入其界,而其最者,乃谓夷史行与人际遇也。《吟稿》诸作或情澜,雄放不羁,或沉浑,境高意远,或藉气味,有多样之艺风。
“文革”初,公因曾发《试论形象思维》文,被《红旗》点名批。既而抄家、游街、挨斗、扫厕,竟关牛棚,其间数以气疾发迷,至医院打强心针得救命。
高考复兴,公讲学,不惟本校者涌入礼堂,且近院校者亦纷纷来,礼堂座无虚席,走道窗侧皆满也,至礼堂外之路,亦立诸生。公讲经,信手拈来。一旦吟起某篇,常挟势,携西北音之赋抑扬,一人仿若浸于诗之意中,一堂亦为诗情溢。一首短之句或令曲,一经公之点拨,亦即为有声有色,有情有味。时人或曰“以听其讲之说稍整,即一文采斐然之妙篇也?!?/p>
一日课毕,一生效公讲“古典文学”,其气态,曲尽其妙,逗众人乐,公亦乐其中。
为生讲古学,公求必诵之数篇名著。公讲《三国演义》、《红楼梦》诸长篇,常将四五人之语合色具述,一字不差。有此师,诸生亦皆以诵经为傲。
壬戊年(1982)四月,公主天下唐诗研讨会,选为神州唐诗学副长。
乙亥年(1995),翰林院授“以笔为枪”荣。
辛巳年(2001),公八十寿辰,作《八十述怀》曰:“高歌盛世情犹热,广育英才志愈坚。假我韶光数十载,更将硕果献尧天。”
庚寅年(2010)四月,公为天水师范学堂三千册珍藏之书。公笑曰:“此书在吾,‘死’之,至于庠序,供学生借,则‘活’矣。有重复之书尚可勉为贫生。”
丁酉年(2017)二月一日,霍公卒,时年九十六。
程千帆曰:“松林之为诗,兼备古今之体,才雄而格峻,绪密而思清”,卓有众体兼擅之大家气象。
钱仲联赞:“忧时感事,巨构长篇,含咀昌黎以入少陵,此其所以为豪杰之士也。”
成应求曰:“先生琴书之暇,寄意微吟,岁月如流,遂成巨帙。综观全集,信无愧于青春作赋,早著锋芒;白首行吟,更征识力?!?/p>
张济川评:“霍兄为人方正,固恂恂儒者,初不知其笔下风云、胸中丘壑,若此其雄奇壮阔、幽邃深秀也!况交游既广,阅历亦丰,赤子之心更跃然纸上。其诗其词,不特声情并茂,抑且熔铸万象、牢笼百态,诚少陵之诗史、时代之强音也。”
姚蒸民跋:“举凡诗友交游、人生际遇、民族圣战、世局艰屯,可以兴观群怨者,无不记之以饮;其题材之广、寓意之深、行踪之远、丁变之巨,古今诗人殆罕出其右者?!?/p>
陈颂洛赞曰:“二十解为韩杜体,美才今见霍松林。”
贾平凹曰:“吾父看霍老之书,吾亦看,两辈皆为霍老之读者。在长安,凡有井水处,皆有霍老味,能与霍老居一城,真乃幸事?!?/p>
公之书法,拙中见巧,朴实内美。点画坚浑开张,运笔舒缓沉着,结体茂密雄秀,章法朴实自然。诚然,“作书如作人”。
公道学,言士子,知能并重,求其为学必多笔论,又宜兼行作。从古文学与研者,又宜学用旧式事作。如讲汉赋、讲诗词文,方才有用。
公曰:“吾之生平易,即读书、教授、写书三事耳。”
孟子有言:君子有三乐,得天下英才而育之,乃其一乐。公从教七十载,教之小中大,教之硕博后,其曰,“固尝到‘得天下英才而育之者无穷乐也?!?/p>
太史公曰:公一生,诗之一生?;蛟唬汗斯Γ扯?,老园丁,忠厚长,或为抗日而呼,或为兄弟忧戚,此皆高风亮节者也。然有志者更应慕公以造福苍生为己任,诗文书法皆余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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