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卢耀如

那是1949年6月初，我是福州英华中学高三学生，高三上已经结束了，开始放暑假。

英华中学，虽是教会学校，但是师生们多数都是追求进步的，在当地进步学生运动中，属于领导地位。为追求新中国为民主，牺牲的烈士就有七、八十人。我也参加追求民主墙，参加“反饥饿”、“争民主”的学生运动，并带头领导学生争取平价米。

因为我功课好，在全高中成绩在前5名，得以免学费，我当时是数理化好，将来要摘取哥德巴赫猜想这个自然科学皇冠上明珠，在高三中快结束时，一天国民党训导主任，把我们四个人叫去，说：“共产党传单是你们四人中传的，意思是四个人可能都是，要搞掉，也可能是四人中人（1个、2个……），明显是威胁、分化这四个人（包括我），都不啃声。我自知我不是共产党没有把柄，反饥饿、反内战这是没错的?！?/p>

放暑假中，我们放心些。当时组织了夏令营，在福州市洪山桥地带一所学校里，这夏令营都是进步倾向的少数老师和学生参加。我也参加了，唱的歌是：“山那边呀好地方……”，山那边是指解放区的暗喻?；褂小肮殴侄唷?，“板凳爬上了墙，灯草开破了锅，只许狗旺旺叫，不许人用嘴来讲话……?！钡笔?，预计福州快解放了。

有一天，可能是第二天中午午饭后，安排去闽江游泳，不少师生都去了，不会游，学游泳的在闽江右岸一浅水滩上，站在沙滩边沿，往岸方向学狗爬式，或头投入水中闭气。

我们3～5人，会游的，就沿右岸往上游走，超过了闽江上洪山桥后跳入水中，从桥墩，激流中穿越到下游，人们在学游泳的沙滩边深山区，再往下游一段再上岸。

我已经这样走上往下冲的游泳，有4～5趟了，还是耗费了不少精力、体力。

有一次，我刚穿过桥洞出来，看见不远前方有两人陷入水中在挣扎，我马上拼合力，用双目前视的自由泳冲过去，靠上游的一个胖老师，是教我们代数和物理的，我马上拉了他一支手，我侧游，往岸边游去，感到脚碰沙滩面了，再拉游几步，就都站住了。后来，才知道，这老师另一手，在下游方向也被另一同学拉着了。于是，这位王先生真是得救了。后来，这王先生说：你是我救命恩人，我可不敢当。

我尽力算救了这王先生，我马上寻找好像还有一个学生，很快我就看到他已被冲到闽江急流中沉入了水中才又冒上来，我马上睁睛自由游冲过去，他一下又沉下去，我就要超前在他再冒上来时，来救他我估计是对的，但我也是卷入急流中，正估计那儿会遇到这学生冒上来时来救他，突然感到我后背被撞了一下，紧接着我发现是这学生，我还想转一下身拉他手，结果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他在侧面紧紧抱着我的身体及两个上手臂，那时他已是昏迷了，本能的碰什么，就抓什么。我已经很累了，被他抱住，两人又往水下沉，我开始让河水灌下肚，当时我还自我安慰，要冷静，不要慌张，我想灌几口水不要紧，不能往下沉，不要昏迷，必须浮出水面，于是我用双脚拼命踩水。如果只我一人，双脚一踩，双手一按人就上浮，这时那个同位重量加在我身上，受水面也大，我双脚拼命踩，终于我们露出水面，喘了气，赶快吸气，结果又下沉，于是我想必须手脚都动，我不仅双脚蹬水，还用两个下手臂向上弯，相撑开双手抱我双手，让头往下缩，如果头一脱离他双手抱的空间，我就可自由，经过这样2～3次下沉、上升的手脚拼搏，我终于头离开了，那时我灌了不少水，几乎没力气了，如果再挣扎而脱不开身时，只要再持续十几秒、几秒，我可能也昏迷了，两人同归于尽了。

当我挣扎后，脱离被抢时，我马上转身一边急促喘气、吸气，一边想拉那同学的手，没拉上，抓了报后背，抓不住，几个浪过来，澈底找不到这同学了。这个同学没救上，我自己也差点完了。那时真是丝毫没想到自己生死，我相信没事。只想救上这同学，如果没救上，我只好汗颜地游回岸边。

过了几十年，我已是院士，一次回福州，福州晚报记者作了采访，我谈了这件遗憾自责汗颜的事，记者说：你已尽力了，一些老师学生在处都看着我拼搏救那同学，他们都说：你尽力了。

这位同学，过了三天他的遗体在闽江口被发现，出这事后，在学校开了一简短追悼会，参加夏令营同学老师都没参加，因为反动当局知道那师生参加，会对他们不利。后来在清华大学学习，上游泳课时，我才明白我拼搏努力，不顾自己危险只想救同学，为什么不成功，我才明白我拼搏努力，不顾自己危险只想救同位，为什么不成功。主要错在我措施不当。

首先，你自己就要防备，被溺水的人，抱着你，当时我没这戒心，当时被抱住时，虽然不慌张，但失去了救人的机会与能力；

第2、挣脱溺水人的抱困，应当迅速远离些，用力打他的头部，虽然他已昏迷，打他头部让更不知南北，那时没法安全近身靠近，让他右手反背，然后拉着他反背右手，自己侧游，溺水的人就不会有机会抱你。

第3、大河的沙滩是不稳定的，沙滩边沿多是陡坎，容易被水冲刷而崩塌，使人立即坠入深水之中。当时应当告诫学游泳的人，以早避免事故。

这件事使我难以忘怀的往事，经常自责抱憾，但往事已矣，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