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宛如时代与时代交融的入?？?在这篇汪洋的大海之中,高建群著述《丝绸之路千问千答》就是那耀眼的灯塔。”

本书是著名作家高建群以四十年创作经验,调动毕生生活积累和知识储备,撰著的一部丝绸之路“百科全书”。以丝绸之路为线索,叙述了从距今7000万年至300万年的新生代造山运动至于当今,亚欧大陆上的高原山脉、河川湖沼以及各个民族、各种文明初生、演进、蝶变的历史过程。

自本期起连载《丝绸之路千问千答一中亚篇》以飨读者。

《丝绸之路千问千答——中亚篇》连载①

在世界七大洲中,亚洲面积最大,人口最多,名字也最为古老。亚洲全称为亚细亚洲,意思为“东方日出处”。相传是由古代腓尼基人所起。公元前2000年中期,腓尼基人在地中海东岸(今叙利亚一带)建立起强大的腓尼基王国。他们凭着精湛的航海技术,活跃于整个地中海。甚至能穿越直布罗陀海峡驶入茫茫的大洋之中。腓尼基人称地中海以东的陆地为“Asu”,意即“东方日出处”;称地中海以西的陆地为“Ereb”,意为“西方日落处”。

“Asia”一词是由腓尼基语“Asu”演化而来的,音译为“亚细亚洲”,意译则为“东方日出之洲”?！癊reb”后来演变为“Europa”,音译为“欧罗巴洲”,意译即“西方日落之洲”。

从这次行程开始第一天起,我就一直有一个罗曼蒂克的想法。这想法就是,当翻越帕米尔高原时,我要让车停下来,停在一个高处,头顶是慕士塔格峰闪烁在阳光下的白色盔甲,脚下是拥拥不退一直伸向东北方的崇山峻岭。我要在这里做一期现场节目,讲一讲一亿五千万年前那一场伟大的造山运动。正是这场造山运动,以及随后不断延续的造山运动,形成这世界第三极,帕米尔高原的诞生,形成这如今中亚地面的基本地貌特征,从而为人类的登场准备了一个大舞台。

大家知道,后来在翻越帕米尔高原时,我们的车队出了一点事情。出事情的那一刻,我正在车上用对讲机,瞅着车窗外路边那块巨石上的“帕米尔古海”几个字,讲这块土地的历史变迁。这时,事故让我的讲述打断了。而接下来帕米尔公路行程中,心惊肉跳的我,已经没有心情做这件事了。

中国的一本奇书、古书《山海经》中,记载了一个叫共工的神话人物,和一座名为“不周山”的山脉,在后世成书的《淮南子》中又有这么一段奇异的记载:昔日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这话用现代人的口吻说,是这样子的:从前,共工与颛顼,争夺部落天帝之位。(共工在大战中惨败)愤怒地用头撞击不周山,支撑着天的柱子因此而折断了,拴系着大地的绳索因此也断了。天向西北方向倾斜,所以日月星辰都向西北方向移动了;大地的东南角塌陷了,所以江河积水泥沙都朝东南角流去了。

小学的地理教科书告诉我们,中国的地形西高东低,共分三级。第一级是高耸云天的青藏高原,第二级是横亘在中国中部的鄂尔多斯台地,第三级则是东南丘陵。这个中国地理大格局的形成,真的如这神乎其神的《山海经》中所说,是共工的一次怒触不周山而产生的后果吗?

共工所触的这“不周山”就是葱岭,就是现今人们所说的帕米尔高原。为什么叫它“不周山”呢?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告诉我们,葱岭的东南山脚,伸向塔里木盆地,西北山脚伸向费尔干纳盆地,山脚边缘七八百公里,且呈不规则、不周正状,所以葱岭别称不周山。

现今,对《山海经》的许多荒诞不经的传说,人们突然有了一个新奇的发现。这些传说中有许多竟然是真实发生过的,是人类初民时期的遥想记忆和瑰丽想象。

例如这个共工怒触不周山的传说,他并非空穴来风,它记录了一亿五千万年前侏罗纪时代的那场伟大的造山运动。那时,是地球的大洪水时期,我们这颗蓝色星球,为太多的海水所覆盖,浩浩淼淼,无边无沿。我们的东边有一个太平洋,在我们西边,则有一个准噶尔大洋。如今的中亚高原,如今的吉尔吉斯草原、哈萨克草原,以及俄罗斯东部草原,以及西伯利亚,以及塔里木盆地、准噶尔盆地,以及今天的甘肃、青海、宁夏,乃至今天的陕北高原等等,都为这蓝色的海水所覆盖。

这时候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非洲大陆的一个板块,突然脱落,而后,这脱落的板块开始缓慢地向东北方面漂移,直到有一天,这个板块猛烈地冲撞欧亚大陆板块。于是引起强烈的大地震,地震过后则是火山爆发,是地壳变动抬升,而在变动和抬升中海水逐渐地被挤出这个区域。

非洲是阿非利加洲的简称,“阿非利加”是希腊语阳光灼热的意思。位于亚洲的西南面,东濒印度洋,西临大西洋,北隔地中海与欧洲相望。东北角习惯上以苏伊士运河为亚非大陆的分界,大陆东至哈来角。

欧亚大陆则是完整的一块,它没有明显的分界线。也许,是这个板块过于硕大了,所以人们以历史的原因,人种的原因,文化的原因,将它们分称为两个大陆,欧亚大陆的最西端,在葡萄牙的里斯本。里斯本城外约十五公里,有个罗卡角,人们在该岛上竖立了高高的方尖碑,葡萄牙文碑文意思:陆止于此,海始于斯。就是说,广袤的大陆到了这里就停止了,浩瀚的海洋从这里就开始了。

猛烈地撞击,宛如人们所说的火星撞地球。这撞击的结果是大地震。在我们的这本书中记得曾经讲过另一次大地震,那就是释迦牟尼在一个简陋而偏僻的石洞里修行,有一天,他背后的石壁上出现了神的形象,佛的形象,这是一种昭示,昭示着佛教的诞生,佛教的创世纪从这一刻开始了。于是,突然发生了大地震,地动天摇,日月无光。这时五百天神从空中走下来,牵住释迦牟尼的手说,你完成了一件伟大的功德,佛教诞生了,“十方世界,佛光照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蹦钸蹲耪飧?让我们向山下走去吧,三十多公里外有一片菩提树森林。这里不是成佛处,那里才是成佛处,于是在五百天神的引领和簇拥下,在地震的余波中,在动人魂魄的阵阵梵音中,释祖离了石室,向那片菩提树林走去。

那场地震当然也很重要,也值得永载史册。但是那场地震和我们现在所谈的这场地震,绝不是同日而语的事情。

阿非利加洲一块大陆板块的脱落,以火星碰地球的威势,猛烈地冲撞欧亚大陆板块,于是大地震发生了。大地在颤抖,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由于两块大陆板块的挤压,又进一步造成错位相撞,地壳于是在这颤抖中一点一点地抬升,而海水沸腾了起来,痉挛了起来,四散而溢,纷纷逃逸。

伴随地震那轰隆轰隆的响声的是火山爆发。最初大约是一座火山爆发,岩浆从地底深层呼啸地涌出,刺向青天锷未残。接着是一座又一座的火山爆发。你数一数帕米尔高原有多少座奇异的山峰,你就知道当时爆发过多少座火山。

海水像着了火一样,洋面上飞扬着火焰。而飞腾着火焰的海水,一半被火焰烧干,一半被隆起的地壳挤到远处去了。

那干涸的准噶尔大洋的洋底则形成现在我们所看到的塔里木盆地、准噶尔盆地、费尔干纳盆地的风蚀雅丹地貌,这里我们后面还要谈。

喷涌的火山岩浆凝固了,冷却了,形成一座座山峰。这个喷涌和凝固不是一次完成的。而是无数次的喷涌,无数次的凝固,于是形成这帕米尔高原的众神之山,形成了这有别南极、北极的世界第三极。

岩浆在继续喷涌着?；鸷斓难医窈恿饕谎?向低处向东南方向而流。一边流淌一边凝固,于是高山大岭接踵出现,密密麻麻排空而立。它们是昆仑山,意思是南山;是喀喇昆仑山,意思是美丽的南山;是冈底斯山、祁连山以及终南山。

这时候作为造山运动的余波,中亚地面开始刮起大风。这是地球大磁场以及陆海比热差的作用。这场大风一刮就是两千万年。大风将准噶尔大洋洋底沉淀的泥沙,开始向东南搬运。这个搬运的结果是,西北黄土高原地貌形成了。

我们永远无法知道,那风有多么地猛烈。上苍之手将黄土借风神之手,向东南搬家,从而营造出亚细亚高原东南扇面的庞大无朋的一块区域。新疆地面有许多风口,例如疏勒风口,例如轮台风口,例如阿拉山口风口,例如达坂城星星峡风口,例如托里风口,例如额尔齐斯河河谷风口。相信这些风口虽然可怕无比,但只是当年那场大风留下的余唾而已。

如今,这些老风口的风还十分强劲而猛烈。那次穿越星星峡,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所乘坐的汽车,被一股龙卷风掀翻,而我们自己,则趴在地面上,大气也不敢出。那场大风据说达到十四级。专家试图为我们解释这一现象,他们说这些可怕的风口,是地球在公转和自转中,形成了磁场,是那磁场在作祟。

俄罗斯人把这风叫黑风暴,新疆人把这风叫闹海风,陕北人把这风叫老黄风,专家则把这风叫沙尘暴。有一首流行歌曲《黄土高坡》,以惆怅的口吻吟唱道:“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八百年还是一万年,都是我的歌我的歌?！?/p>

黄土地貌就是这样地覆盖了中国大西北?；仆敛阕詈竦牡胤皆诟仕嗬贾荻记?与贫瘠甲天下的定西高原接壤处。那一年我们的《中国大西北》摄制组,曾经在那里拍摄过。黄土层从公路至高高的山顶,约六百米到七百米薄厚。而第二厚的地方在陕西洛川县城南三十公里处,厚度在六百米,那里现在已经建成一处黄土国家地质公园。

图片高建群:陕西省文联副主席、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作家